艺术,取于自然,自然是最打动人的。

家附近的一排三层楼,仿佛是三层一户,一楼带着小院子,出去是一条不宽的路,那条路不知走过多少遍了,直到最近才惊叹起那几户的小院。不能说我早先没有关注,就应是它最近变得吸引人了。

每户的院子都围着墙,墙外也有一小片宽度不到一米的土地,每家都要在那里种上些花草。最早的时候,那几户人家都在外面种着萱草,就是俗称的黄花菜,到了它的花季,鹅黄色的花很是显眼,但是都欠缺美感。

总感觉哪里成了一片菜地,萱草一棵棵插在土面上,彼此的叶子交错重叠到一齐,想是为了尽可能多产一些菜来吃,只有一户人家还种了一小片细竹枝,竹子不论长在哪里,怎样长,都让人觉得它清和俊秀。东坡说: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无肉使人瘦,无竹使人俗,”这一家人就应是比较讲究的。

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

还有一家人觉得眼前一新,种的也是讲究的植物:芭蕉。虽然只有一棵,但看了让人耳清目明。

那时的土地上,有竹子有芭蕉,到了季节还有满地鹅黄的花,但根本无法引人兴致,大概因为斧凿痕迹太深,看一眼便知是人力所为,索然无味。人都向往自然,那是一切美的来源,自然是最好的艺术。老子在《道德经》中常称赞不雕之璞,近于天然的形态是最有艺术内涵的。

慢慢地,他们开始在墙外那片地上种些其他东西。竹子不只那一丛了,低矮却精挑的竹枝巧妙地与萱草的叶子交叉、遮掩。种芭蕉的那一户还种上了虞美人,一棵橙红色的花,另一棵明黄色的花,就种在芭蕉边上,让芭蕉宽大的叶子有了着落,而墙外最令人惊喜的,应是蔷薇。整个小区种蔷薇的不少,有粉色花,也有透着胭脂色的红色花,但这面墙上,有着唯一一片白蔷薇。

花的白色是最纯正的,因为它带着花瓣细腻柔滑的质感,若是将白这一色彩立体画成实物,那必须得是这种触感。蔷薇几乎爬满了墙,弯曲的藤蔓中也有不少跳出来,穿插在草丛里,原先贸然的萱草被移除了不少,整块园地最后不像菜园了,萱草如兰的叶子也修饰得恰到好处,总算不乱不躁,让人想起它另一个名字——忘忧草。

就这样走走停停

墙内的院落虽然不能一览无余,却也能让人为之舒畅一番。有几户在院内搭着架子,种上了各样的藤蔓,头上那户的架子高出墙一米,三面垒起,像是一个箱子,架顶遮住了大半个院子,凌霄、葡萄顺着架子随意生长。

凌霄花全部探出了架子,藤枝也伸出来,自由地垂在那里,虽然有架子支撑,看起来却无拘无束,葡萄与凌霄混在一齐向上向外生长,也毫不放肆,另一户人家种的葫芦更是直抒性情,就像是从院中溢出来的,宽阔的叶子一向垂到院外的土地。在那里的一切仿佛都是在依照自己的心意生长,又或许他们彼此能够商谈,约定好了各自生长的方向,让这一小片土地变得意外和谐。

那几座小楼上也爬着青藤,有意无意地在窗边冒出几枝。这几座有些年龄的灰褐色小楼,竟彻底同周遭的绿色融合起来,这不得不说是楼主人的聪慧,他们意识到了自然的创造力。

他们引入自然,让自然改良,而不选取改良自然,他们很少修理茂盛的植株,仅让自然引导他们,而不强加以人类的意愿,这也是中国传统的艺术理念这种回归自然的理念,让中国园林艺术完胜西方。西方将田园中的植物修剪齐整,用他们做出各样的图案,把自然建筑化,而中国则将建筑自然化,就仿佛西方人惯用理性与人争辩,而中国人从来不争不躁。

如今每走过那几排小楼,都会一路偏着头,想象着那些园主人平日里在院中悠闲自在的情景,不禁心生向往。院落虽小,却收拾得很精通,即使在园外也让人心满意足,质朴的自然就是有这样的潜力。就像老子所说,为无为,则无不治。